小雅集

         小時候，膽子就不是很大，鬼故事和鬼片是家裡絕不在我面前出現的事物。小狗狗艾麗病逝的那一個晚上我哭濕了一夜的被窩，接著連著有大半年的時間，我都彷彿在廚房米甕的那一小角落邊見到了艾麗的小小身影和安靜乖巧的眼神。國中高中時期，父親和曾祖母先後辭世，生命的死亡便成了我始終無法釋懷的一頁故事。大學時因校外社團帶隊的機緣，第一次看到活碰亂跳的一條魚，在天真歡樂的笑聲中被孩子們小小的手撈起，然後，卻緊接著被師傅的刀一下下切成段，丟進大大的熱鍋中，煮成熱呼呼的魚湯。鮮魚湯尚滾著，未丟進鍋裡的魚頭仍兀自的在趴答趴答的跳動著掙扎，用盡生命最後一點餘力趴答趴答的在跳動著。那瞬間，感覺只剩下了痛，痛到呼吸像被哽在喉間停止了一樣，痛到心裡最深刻的角落。震驚的疼痛，讓我許多年無法將魚下肚。

        畢業及實習後，現在服務的學校掐指一算已經數年。因為學校位居山林裡邊，車少人聲少，倒是台灣藍鵲和大冠鳩的聲音時常能在教室的窗邊聽見，這是喜歡山水間的我最愜意的選擇。騎著年邁的白色YAMAHA小綿羊從住家進出這條蜿蜒的山間小路，早已是每日的功課。

        然而，這條路，這條人車少、鳥語花香的路上，常有其它大馬路上見不到的景象。偶有小白鷺呼地低空飛過、偶有蝴蝶、蜻蜓和各種不認識的小昆蟲分不清方向的撞上安全帽的透明罩、偶有黑狗黃狗三五成群閑極無聊的追著機車狂吠。初來乍到的第一年，在路邊差點輾過一條已經被壓扁的蛇，嚇的我一路心跳加速；接著，乾青蛙、扁蜥蜴、小老鼠的，都已漸成了稀鬆平常的事。

        今年的天氣很詭譎，早春以來忽暑忽寒，天氣變化忙碌的很。上星期，一場滂沱大雨中，見到一條黑白相間的狗狗，僵硬的橫躺在路上，任由著大雨狂打著，熟悉的身影讓我知到道這是半年多前我每日見著從狗媽媽身邊逐漸長大的那群活潑小狗狗之一。前些天，在一個U形彎的轉彎上，赫見一隻斷了頭的雞身血淋淋的攤在路中央。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都還沒唸完，今天，嚇的一下，一瞧！哇咧！竟然連魚都出現了！肥嘟嘟的魚身，魚鱗片還清晰的像是市場上擺在冰塊上的魚。柏油鋪的山路上我竟然連魚屍體都給遇上了！又是狗、又是雞、又是魚的，突然發現而昔日那個膽子不太大的我，在這鳥語花香的山路上，竟也練就了一身冷靜的工夫和難過間不忘幫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的習慣反應。

        最近剛探訪了同窗好友和她那剛出生甫滿月的可愛寶寶，不久，卻發現家附近幾條巷口陸續有著不同的人家搭起了喪殯的棚子送著摯愛親友離去。加上這一小小山路上，又是狗、又是雞、又是魚的，卻讓人不禁慨嘆，今年春天，不是氣候多變而已，身邊上演的生命故事竟也如此忙碌！生死也忙碌呀！